乔慧兰照常端上热好的家常饭菜。
许芳菲甩甩头,抛开反复在眼前闪现的那条带血刀疤,拿筷子往嘴里闷头刨米饭。
“菲菲,声控灯修好了。”乔慧兰冷不丁地说。
“嗯。”许芳菲收敛思绪笑了下,故作松快地打趣:“看来门卫张叔叔总算良心发现了。”
乔慧兰不解:“和张叔有什么关系?”
许芳菲抬起浓密的眼睫:“不是张叔修好的吗?”
“不是。”乔慧兰摇头,笑着对许芳菲道:“是楼下3206那个年轻人给修好的。你还记得他吗?高高帅帅,皮肤白白,前几天还给咱们打过灯。”
完全不可控,许芳菲再次想起那个男人和他身上的伤。
胸口没由来一阵发紧,描述不出具体是什么情绪。她有点感叹,每回受了伤都不往医院去,不用想也知道是他干的都是些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与此同时,许芳菲又内心深处,忍不住泛滥开丝丝同情心:
这么看起来,那个坏男人怎么好像有点可怜呢。
蒋之昂好女色,尤其钟爱身材惹火的辣妹,一天不沾荤腥,就浑身不舒坦。
这会儿正值夏夜深深,路湿霜浓。3206一共三间卧室,靠里侧的那间房,门都没关,男人女人颠鸾倒凤。
根本没人觉察到郑西野回来。
郑西野当然也对那些动静浑不在意。他赤着上身回到自个儿屋,随手把染了血的上衣扔开,然后拿起一个装着酒精纱布等物的铁箱子,哐当丢桌上,微侧身,背朝一堵贴着拼接镜的墙面站定。
借着幽冷月光,郑西野回头看向镜子里。
镜中的身躯肌理分明高高大大,但着实吓人,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每一笔都对应某段刀锋嗜血的岁月。
酒精消毒,上药,然后包扎伤口。
这套流程郑西野做过千百次,早就烂熟于心。
包好伤口,他有点儿乏,坐在床沿上脸色冷漠地点燃一根烟借以醒神。抽到还剩三分之一时,蒋之昂那边完事儿了。
耳根总算清净。
郑西野掐灭烟蒂仰面倒下,随意屈起一只大长腿,闭眼睡觉。
隔壁屋,蒋之昂起身套上牛仔裤,往嘴里塞了根烟,低头系皮带。
两只柔若无骨的细胳膊从背后挽住他脖颈,下一秒,女人的嗓音紧贴他耳朵响起,软绵绵有气无力,谄媚娇嗔:“讨厌,腰都被你掐青了。要是满意,下次继续点我呀老板,记得人家叫阿媚。”
蒋之昂并未说话,从钱夹里抽出一沓钱丢过去。
阿媚看见红艳艳的钞票,脸上的笑容顿时更加灿烂,喜滋滋接过钱来一张一张数。整整几十张,大赚特赚。
原本以为住在喜旺街这种贫民窟的都是穷光蛋,哪想还有这种油水捞。
阿媚收好钱,心思一转,又试探性地对蒋之昂说:“老板,这是我第二次来,上回看你是和你朋友一起住,对吧?”
蒋之昂咬着烟眯了眯眼睛,扭头瞧她,语气透着阴沉:“打听这个做什么?”
阿媚被他看得心慌,急忙解释:“不不不,我没想打听。我只是想说,我们那儿姐妹很多,如果老板你朋友有需要,我下次可以帮他也介绍一个,还可以给你们折扣……”
话没说完便被蒋之昂打断。
蒋之昂:“拿好你的钱,穿衣服走人。”
阿媚悻悻,套上裙子站起来,却还是不死心,又说:“隔壁屋那位老板真的没需要?”好可惜,长得那么好看,大把人抢着做他生意呀。
蒋之昂吊起一边嘴角嗤了声,笃悠悠道:“看你活不错,爷好心提点你几句。”
阿媚眨眨眼,不明所以。
蒋之昂:“隔壁那老板,知道我们私底下都喊他什么不?”
阿媚:“什么?”
“我们喊他‘野獒’。又疯又野又凶又恶,手起刀落从来不眨眼。”蒋之昂说着,忽然一把扣住女人的后颈把她拽跟前,声音轻几分,阴森森的:“而且我们野哥不沾女人,不像我懂得怜香惜玉。别怪我没提醒你,躲他远点。”
一夜多梦,许芳菲睡得很不安稳。
可时间不会因为失眠停下。尽管次日清晨,许芳菲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她这个高中生还是只有顶着浓重黑眼圈去学校。第一节是班主任的化学课。
杨曦站在讲台上,拿教鞭敲敲讲桌,吆喝同学们拿出化学练习册,翻到某某年的外省高考专题独立完成。
许芳菲提笔默读题目。
一,选择题。第一小题。化学与生活密切相关,下列选项中叙述正确的是,a漂白剂与盐酸可混合使用以提高消毒效率……
也不知道3206怎么样了。
昨天匆匆一瞥,只看见那道伤口在渗血,没看清伤口深浅。他不会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死掉了吧?
仔细想想,今天早上好像确实没听到3206开门下楼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