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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3 / 3)

很久,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因为过紧地抓着被褥,已经痉挛起来了。

他在梦中是想抓住江寄月的手与她解释的,可能解释什么呢?荀引鹤一件件想过去,世家那些所作所为根本是辨无可辨,就连他自己的行事也逐渐非常人化得心狠手辣起来。

于是荀引鹤只能在清醒中绝望。

可如果当时他知道江寄月即将会遭遇什么,这点自厌自弃根本算不了什么,她就算再讨厌也没关系,不会喜欢上他也无妨,他也总有办法护得她周全,因此无论是用偷,还是用抢的方式,只要能把她留在身边就好了。

没了江左杨,她孤苦无依,多可怜啊,只有他能护着她了。

荀引鹤的声音在咄咄刀声里有异常的柔和,江寄月有些恍惚,也算是巧,她白日里还在想,倘若那时荀引鹤在,江左杨会不会就不会出事了。

但这事很难说。

江寄月抹了把脸,道:“我不怀疑你有本事洗刷爹爹的污名,可爹爹不是那种能被身外之名所累的人,‘四十六年,唯欠一死’,大约更多的还是失望。”

荀引鹤看她。

江寄月道:“爹爹明明可以隐居,却还是名扬天下,成了大儒,我想他还是希望入世救世的,只是他救世的方法不是为官做宰,而是培养人才。所以后来陶都景变法失败,下场凄惨,无论他的学生还是那些受过他恩惠的民众或为了站队,或为了生计指责他时,他感受到的可能更多的是一种无力的苍凉,开智开不过权与利,施恩施不过流言与煽动,好像一下子就觉得这么多年写的书白写了,讲的课也白讲了,所谓的大儒没有培养出一个优秀的学生,反而更像是沽名钓誉之辈,于是才会选择投缳自尽。”

江寄月说着,也诧异于自己的冷静。

可能两年的时间已经足够她从难以抑制的激动的悲愤中走出,以一种尽量客观的视角去分析江左杨那份足够刺痛她眼睛的遗书,然后不知不觉中,她把江左杨的一生都回顾了一遍。

江寄月还记得她在分不清儒道区别时,问过江左杨:“爹爹明明隐居山野,不屑名利,怎么会是儒家呢?”

江左杨笑了笑,道:“谁跟你说儒家都是贪慕名利之辈了?儒士只是选择入世,但不是世俗,‘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横渠四句,爹爹书读得再少也不敢忘。”

大约是山中无岁月,实在太过安好,所以江寄月也不知不觉中把江左杨的雄心壮志忘了,只觉得他永远是洒脱的,对这个世间充满宽容,能释怀一切常人所不能释怀的事。

后来江左杨的死才给了她当头一棒,她才惊觉江左杨始终不过是个俗人,也会失望。

荀引鹤什么都没说,只是握了握江寄月的手。

江寄月回过神,道:“但这也不是说我对泼在爹爹身上的脏水不介意,反正今天在京兆尹看到你能为徐纶平反,我很高兴,我也希望爹爹能等来那一天。”

荀引鹤温言道:“会有的。”

江寄月道:“在那之前还是劳相爷多多记挂着自己身体,你不该是最讲究养生的么,总是这样吃一顿没一顿的,身体总会拖垮的。”

她把剁好的馅料和馄饨皮放在桌上,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那上面放着两盏烛火,但因为夜色黑暗,也只能照亮一半的地界,但这点柔光前所未有的强势,像是能扫开荀家所带给荀引鹤的阴暗灰冷。

荀引鹤瞧着坐在暖色的烛光中的江寄月,她的面部线条也显得格外温柔。

荀引鹤从未像现在这刻,觉得烛光竟然是这般温馨美好,他不由地道:“那还有劳卿卿多关照着我的饮食,我是习惯了,侍刀五大三粗的也想不到这些,我们主仆两人总是一块儿挨饿。”

江寄月道:“你身边该有个人伺候你起居了。”

荀引鹤道:“卿卿就是那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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