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音色。
“我想要你。”
激流冲过五脏六腑,她像一叶孤舟在狂浪中飘摆,几秒过后,松开湿黏的手掌,举到脸侧好奇地闻一闻。
指间只有白雪松的幽香。
浴室外又传来敲门的声响,江未的声音恢复如常,嘱托道:“别睡着了。”
他怎么知道她困了?和小树林那次一样,自慰真催眠,每次结束都想立刻睡倒。
“……马上洗好了。”江魅惫懒地回答。
“嗯,浴袍挂在镜子对面,看见了吗?”
“……看见了。”
拖鞋踩过木地板的声音响起,渐渐远去,这次江未真走了。留在浴室里没什么意思,江魅感觉喉咙干到刺痛,飞速冲掉泡沫,离开了浴缸。
从挂钩上取下浴袍……浴袍果然完全符合自己的尺寸。
果然?为什么用果然,明明早就知道他有多了解自己,江魅发现自己开始忍不住地想,他的手摸过这件衣服的哪里,她是不是正在过去时空江未的怀里。
有什么变了?
江魅瞥一眼浴缸上没动过的女士洗浴用品,两颊又开始发烫。下次再试试那些好了……不知道他帮自己选了什么香味。
从前自己的很多东西也是小叔买的,向来都是拿上就用,要么就是两人一起去超市采购,商量着买,哪里会有这么多奇怪的感觉。
江魅忽然记起,自己曾经敞着腿坐在马桶上,冲门外十九岁的江未大声抱怨:“谁发明的清凉卫生巾!我要在他脑门上种薄荷!”
从前完全不奇怪的琐事,现在想起来就脸热脖子粗。
怪胶合纪的人太保守,胶合纪,送礼都不能送所谓personal太私人化的物品,结种纪各国语言里,类似的说法都流变消亡了。
21世纪的世界观冲击了41世纪的世界观,古人含蓄委婉的作风,已经影响了她这个结种纪出生的未来人。
让她意识到,她和他在那些私密的事物上都有联系,正所谓暧昧。
结种纪那群在马路上抱着啃来啃去插来插去的人,哪懂什么暧昧!
如果暧昧是爱的导火索——江魅不禁后悔,原来她曾那么多次,错过了纵火的机会。
又或许是江未提前泼水打湿了她的索。水做的小叔,真讨厌。
走出浴室就看见副正襟危坐的水墨画。
“准备好认错了?”江魅嗔怪。
“先喝热水,吃点水果。”江未语气沉稳,面色平静,丝毫不像被正主抓获的小偷。
江魅憋着笑,努力板住脸,紧贴江未坐在沙发上,看一眼果盘里削过皮切成瓣的苹果,拿起蓝色陶瓷杯喝水。
“以前不知道,四十岁的人还会恶作剧。”偷侄女的作文,你可真厉害。
江未默默坐远一点:“你的故事……这里的人未必能接受。”
江魅端着水杯蹭过去,继续试探:“小叔,你刚刚是不是想说‘胶合纪的人’?”
“我是你养父。”
“不要再强调啦,还是说,你想听我叫爸爸?”
“不想!”
这一声太坚决,江魅愣一下,凑近发现江未脸上几乎没有血色,嘴唇都有些发白。
“你怎么了,累了,还是生病了?”
他是有些累了,研究胶合纪历史十余年,陡然穿越,才发现这里也不尽如人意。
江未突然感到自己已经劳累太久,没有她的关心,也许他永远不会察觉。人总是在被关心时最脆弱。
胶合纪的社会同样荒唐,他在荒唐中周旋太久,甩不掉黑暗,看不见真理。
可他还是要撑下去,来到胶合纪,只当是天赐的机会,让她的人生可以重新开始。
“我没事,头发还湿着,我帮你吹吧。”江未温和地笑起来,掩饰了面部的僵硬。
江魅拿起吹风机递到他手中,“你真的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等热风响起来,江未才继续说,“你很喜欢创意写作课,是不是?”
“是呀,老师虽然有点迂腐,但教学方法很新鲜,从前没发现写作这么有趣。”
江未揉搓着发尾,闻见白雪松的淡香,在心里叹口气,下次自己用次卧的淋浴吧,不,不能有下次了。
声音里仍维持着笑意:“是么,吴老师留过学,大概是融会了重视实践的教学方法。看来还有些真本领,我要向他取取经了。”
“不用,你肯定比他厉害——要不,怎么把人家收的作业都抢了!”
真心的夸赞,忍不住又一转变成刺探的话锋。
“吴老师,也许没有你想象得大度,这里……也没有你想象得开放。”江未不能明显地比较两个时代,只能含糊地提醒。
“可你不能扣押我的东西,”江魅想一会,补上两个字,“懂吗?”
把结种纪电梯里江未教育她的两个字还回去,隐约觉得自己又赢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