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入京,周氏心里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自打当初胡乱吃药伤了身子之后,周氏之后无论如何努力,都没能再次怀孕。
时间长了,薛力便忍不住开始满腹牢骚,埋怨周氏把家里钱都花光了,孩子也没了,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生。
盛氏更是一反之前对她的百般呵护,对她简直比对孙氏的态度还要不好,非打即骂。
周氏心里清楚,如果不是薛家没钱重新给薛力再娶个媳妇,她早就被扫地出门了。
此番被薛力带着离开东海府,她心里就已经早有打算。
不管她以后还能不能生孩子,薛家是肯定不能待了。
她在这次出门之前,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七道河镇,对外面世界的了解,都是从别人嘴里听说的。
尤其是村里有个从外头回来的老婆子,据说从小被爹娘卖到城里,在大户人家做丫鬟,一直做到老妈子,年纪大了做不动了,主家给了一笔钱遣她回家。
她娘家早已不知搬到什么地方去了,她自个儿回到小时候住过的山顶子村,买了一处房子修葺整理之后便住下了。
周氏为了躲盛氏,经常端着针线笸箩去找老婆子说话,很快就被她口中城里大户人家的生活给迷住了,心想就算去大户人家做个下人,也比在薛家过苦日子强。
所以在出门前,周氏就决定再也不要回来了。
只是去完保定府又到了京城之后,她的想法又发生了一些改变。
薛家老大如今看来是飞黄腾达了,成了她心目中嚮往的大户人家,若是自己能扒上这个靠山,人家随便从指头缝里漏出来点儿零碎,就够她好吃好喝一辈子了,岂不比去当伺候人的老妈子强。
所以这一路上她十分乖觉,对薛力也温柔备至,只求放鬆薛力的警惕,方便自己行事。
薛力不知道周氏的小算盘,一时间倒还找回那么点儿新婚的感受来,心里颇为得意。
一行人走到京城,从盛氏那边偷来的银子已经所剩无几,只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一天隻吃两顿饭,还不管饱。
孙氏母女三人逆来顺受惯了,非但不敢不满,还要将并不足以果腹的食物交给薛勇先吃,娘仨儿等着吃剩下的残羹冷炙。
薛力这边虽然还不至于像薛勇那么过分,但是也是自顾自地快吃,根本不照顾周氏。
周氏想着自己马上就要走了,也懒得与他计较。
吃过晚饭,薛力还惦记着之前薛勇的话,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去初味轩看看。
周氏赶紧跟上去,小声道:「当家的,你也带我去开开眼呗?」
薛力最近被周氏的温柔小意哄得心情不错,想了一下也就答应下来。
周氏立刻跟了上去,嘴上还顺便恭维了几句。
薛力被她哄得心情好了不少,根本不知道周氏心里正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周氏原本打算到了京城就去找夏月初,谁知到了才发现,自己之前想的实在太简单了。
京城比东海府还大很多,而且人也多得不行,根本不像她想象的那样,找个人就可以问路。
加上她穿得不太体面,又一口乡音,看着京城路上来来往往衣着体面的人,说着好听的官话,她甚至连找人问路的勇气都提不起来。
到了京城这几日,薛力要么待在客栈不出门,要么就是跟薛勇同行。
薛勇脾气不好,对女人更甚,周氏不想去招惹他。
今天好不容易盼到薛力自己出门,自然要赶紧跟上,嘴上拍着马屁,心里却在拚命记着路线。
两人按着薛勇指的方向走,虽然中途走了点冤枉路,但是在薛力问路之后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毕竟如今初味轩可以说是整个儿京城最火的存在,无论是去吃饭还是去看热闹,每天都有许多人专门奔着它去。
从巷子穿出来走到东盛大街的时候,二人就觉得前方有个店铺比其他地方都更加明亮,门口人头攒动。
薛力扭头,赔笑客气地问路口油饼摊子的老闆:「大哥,劳烦您借问一下,知不知道初味轩在什么地方?」
老闆每天在这里摆摊,对这种来看热闹的人也见怪不怪了,漫不经心地一抬手,用炸油饼的筷子朝最明亮处一指道:「喏,那不就是!」
薛力跟周氏上前几步,费力地从人群中挤了进去。
不知受了多少白眼和啐骂之后,二人终于挤到最前面,然后就立刻呆若木鸡。
周氏眼睛睁得浑圆,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嘴巴也长得老大,下颌都酸了才回过神道:「当、当家的,我这、这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薛力也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这种明亮、透明的东西,完全超出了他能够理解和想象的范畴,是连最荒诞混乱的梦里,都不可能出现的存在。
他伸手朝周氏胳膊上用力拧了一下。
「哎呦!」周氏捂着胳膊痛呼,但眼睛却舍不得离开初味轩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