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医生说现在孩子已经两个月了,前期看不出什么,但是接下来孩子会迅速成长,肚子会越来越大,胸部胀痛,身体的反应和变化在前三个月会逐渐凸显,到那个时候为了不让舅舅察觉,他也必须要离开。
哪怕已经接受了自己怀孕的事实,但有时想起,他仍然觉得迷茫和慌乱。
他从来都没想过,对于自己怀了离越孩子的这件事情,自己居然会这么平静的接受。明明之前宁愿偷吃避孕药也不想和他有一丝半点的瓜葛。
不相爱的两个人生下的孩子,注定是个悲剧。
他还没有想好,那个薄薄的肚皮下却已经有了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他觉得自己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去孕育一个生命,将他平安的生下来。
但是他已经顾不上了,祈言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又偏执又自私的人,为了脱身,竟然私自决定要生下这个孩子。
他想,自己真的是疯了。
原本还算轻松的交谈因为出国的离愁搅乱,接下来的购物时间祈言有些沉默寡言,而暮向南也有些漫不经心,频频低头看手机,像是在处理工作,眉头时不时皱起。
祈言不经意瞥了一眼,恍惚看到一些“家族”、“动向”、“岛”的字眼,才一晃就过去了。
暮向南收起手机,朝祈言笑笑,“东西都买好了么?好了就回去吧。”
祈言点头,推着车朝结账通道走去。
路过生鲜区的时候,迎面扑来一股浓厚的海鲜腥味,因为是晚间,有一批刚死掉的鱼虾打折处理,虽然刚死掉,但那股海产品的腥臭味仍旧挥之不去。
祈言脸色一变,脚步顿在原地,怎么都不往前走了。
暮向南拉着购物车的手被拉扯的停下,他抬头望去,却瞥见祈言脸色苍白,咬着嘴唇喉间急促滚动一副欲吐不吐的样子,顿时一惊。
“怎么了?”
他伸手去扶,结果祈言却丢下他,急急忙忙的冲向超市外门外。
拐角处,祈言脸色难看的扶着墙干呕,胃里翻江倒海,酸水上涌,食道烧灼的异常难受。
一瓶开过盖的水递过来,祈言狼狈的抬头望去,却看到暮向南背光站在身边,神情莫测的垂眸望着他。
祈言莫名觉得心慌,接过水漱口,视线和他错开。
积极准备出国读书的祈言一时没法将身份做到合理的转换,他时常觉得自己还是那个不谙世事只知道认真学习的学生。但每当孩子闹起来的时候,他就会瞬间被现实拉扯回来——
他已经是一个两个月身孕的孕夫了。
他会难受的趴在马桶旁,脸色惨白的呕吐,也会因为孕期情绪波动,莫名其妙的暴躁易怒敏感哀伤,平坦的肚子也因为微小的起伏而不得不遮掩起来。
这些变化都在告诉他,他已经不是从前的自己了。
祈言的心情蓦地有些低落,被暮向南扶着回到车里时,还有些恍惚的靠着车窗发呆。
看出他很难受,暮向南什么也没说,驱车回家的路上,车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等红路灯的时候,暮向南的视线从后视镜瞥过去,试探的问道:“好点了么?”
祈言恹恹地点头,唇色仍旧有点苍白,“好一点了……”
暮向南平稳的将车转向,“最近看你脸色不好,饭也吃的少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祈言伸手攥了攥衣角,“没有的事,可能今天吃坏肚子了……”
暮向南点了点头,看着道路前方,神情不变,“有什么事情就及时告诉我,别总是憋在心里不说话。”
祈言指尖一顿,低垂的脖颈微微僵硬,在那一瞬间,他甚至都不敢抬头看着暮向南。
“我知道的……”
车内响起暮向南轻轻的笑声,有些无奈,“你知道什么,就知道敷衍我。”
车灯在昏暗的道路上照出一片暖黄的光,那是他们回家的路。
“言言。”暮向南突然开口,声音有些莫名的沙哑,“我是你亲舅舅,是你的亲人,有任何事情只需要开口,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祈言在暗处攥紧了手,竭力保持着脸上的平静,扬着嘴角笑着道,“我知道舅舅疼我,不会丢下我的。”
车缓缓停下,他们到家了。
暮向南还坐在车里,神情隐在暗处让人看不真切,他懒洋洋的冲祈言招了招手。
“你先回,我抽根烟,东西放那里我来提。”
祈言叮嘱他,“舅舅要少抽点烟啊,注意身体。”
暮向南轻轻的笑了,捏了捏他白嫩的脸蛋,“还是我家言言会心疼人。”他怔怔地望着那张白玉似的脸,那双眼睛里满是关切的光,“如果你走了,我可受不了……”
祈言咧开一个甜甜的笑,“我还会回来的啊。”
暮向南松手赶祈言回去,祈言挥挥手,转身就融入了昏沉的夜色中。
漆黑的车内,一点星火亮起,青烟从敞开的车窗缓缓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