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也被火辣辣地燎了一下,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一句,回头想看看是谁这么有胆。但很快,他也和身边的人一样噤了声。
来人在拍手上的灰,灰白外套的拉链拉到最上,因为个子够高,一身运动风校服都穿得像T台秀款。挺拔的身量往那儿一站,就给人以冷凌凌的压迫感。
他拍净灰,单手摘下棒球帽,英俊的眉眼显露出来,看不出具体情绪,只问:“你碰他做什么?”
宋晏程语气挺平和,好像真只是随口问问。但徐三炀还记得那颗篮球带着巨大冲击力旋过耳廓时燎出的热度,如果势头再偏一点,今天见红的不是他就得是他脚下这个人。
所以,刚才在楼下一晃眼看见的果然是他。
徐三炀右眼皮跳动几下,幻觉自己已经被拆卸了骨钉的左小腿又开始隐隐作痛。他身边两三个体育生面面相觑,他们跟着徐三炀堵过不少人,但眼前这张脸在各种意义上无疑都是他们印象最深刻的,故也不敢妄动。
没人回话,宋晏程往里迈出一步。徐三炀自觉今天触对方霉头的不是自己,反应很快,立刻配合地用脚尖轻踢了下地上瘫软的人,打算先把这煞神支走再继续自己的活计:“……喂。”
梁子柏佝偻着胸背抬头,手捂住的右肩像是挨了一脚那样疼,还傻愣愣的不吱声。
徐三炀被他的不识趣搞得烦躁起来,下巴扬向旁边那个一脸弱气的低年级,示意他看:“惹了人道歉不会啊,操,个傻逼。”
鬼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兄弟,或者亲戚?他印象里没这号人物,总之道歉就对了。徐三炀甚至有点庆幸自己一开始并没怎么在意那个人。
“……啊,哦。”没了眼镜,梁子柏连门口逆光站着的那人是谁都看不清,但无所谓了。他感觉自己脸上有水滴下来,去擦才发现不知何时疼出了生理泪水,感觉丢脸又有点麻木,“……对……对不起,对不起……下次不敢了……”
他没有转向云罗,还是保持刚才的坐姿缩成一团,嘴皮喃喃开合,甚至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里。其实也没差,反正都是瘫在地上的他面前站着发怒的男人。要怨恨的人太多,恨来恨去,最后还是最恨自己,总是在为钱道歉,为钱乞求,就像屏幕上难看的游戏战绩,这人生没劲透了。
情势逆转太快,云罗看着看着,不由打了个寒颤。
他终于如愿被救出这场闹剧,想象中仇敌相见的场景也没有发生,本该松一口气马上离开的,但梁子柏瘫在地上狼狈道歉的模样却让他生出一点迟疑,忽然有些怯于回到门外那人的身边。
明明面前这个才是刚才试图威胁他、拖他下水的人,但是当霸凌者也被施以暴行,好与坏的界限,好像就被不知谁的手粗暴抹平了。
往日的温情面纱被方才的事故无意间揭开一角,他忽然意识到,即便能离开这个教室,谁又能说自己不是从一处樊笼逃到了另一处呢?
耳边神经质的呢喃还在继续,云罗脑子有些乱,下意识后退一步,但紧接着一股熟悉的被注视感让他清醒了过来。宋晏程漆黑而无情绪的眼瞳锁着他,衬着背景的喃喃声显得尤为漠然。
……留给他的从来不是一道选择题。这件事他一开始就知道了。
只是他以前从未想过,从这些手段来看,也许他和梁子柏或是别的其他人,在那人眼里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云罗不明白为什么光是思考这个可能性,自己的心里就像是忽然陷落了一处巨大的,填不满的空洞。这种感觉太陌生了,而且让他难过,他几乎是逃也似地藏起了这个念头,逼迫自己回到当下,踟躇着迈出步子。
身边离他最近的体育生立刻收腿站回墙边,留出一条足以两个他并排通过的空道。
云罗脚步未停,假装没注意到其他人明里暗里的打量,小跑两步过去,手指拉上那人校服衣袖。对方尚未作出反应,他便本能地觉得不太够,改拉为握,直至整个温热柔软的掌心都隔着一层布料紧贴上对方结实的小臂肌肉,才安心一点。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云罗做不出更亲昵的举动,只一言不发地拉一下对方,示意自己想走了。
宋晏程于是收回注视他的目光,抬眸扫视教室里的其他人。目光并不在梁子柏或者徐三炀身上停留,反倒多看了两眼于晋鹏和他身边的黑T男生,片刻后像是回忆起什么,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
久不见他迈步,云罗如有所感地抬头,视线忽地一暗,被压戴在他头上的黑色棒球帽给遮了大半。他抬手整理帽檐,面前的人却不知为何自然地单膝蹲下了,蹭过宽松的校服裤脚握住他裸着的脚踝,示意他别动。
那人手掌一触即离,其实很克制,云罗顶着教室里鸦雀无声的窥视,理智告诫他不应该在此时露出什么端倪,被驯化的身体却克制不了那一点点应激性的发抖。
体感像是过去了很久,其实那人节骨分明的手指很快便停下穿梭,在他鞋面上重系好了一只翩翩起立的黑蝶。
“……走吧。”宋晏程起身,又恢复成平时